事实上,我活像从失恋中解脱出来的斯万,他感叹万分地说:“真想不到我为了一个对我不合适的女人而糟蹋了一生。”有时候我私下十分粗野,这种简便的方法有益于身心健康。粗野总是理直气壮的,但也有一定的限度。我确实不是写作的天才,人家已经让我有自知之明了,认为我读死书,是一个死用功的学生;我写的书充满辛劳和汗水。我承认对那些贵族派来说我的书臭气冲鼻。我常常跟自己作对,也就是跟大家作对,从聚精会神、全力以赴开始,以高血压、动脉硬化告终。我接受的命令已经缝在我的皮肉里,要是一天不写作,创伤就会作痛;要是下笔千言,创伤也会作痛。这种刺人的约束至今仍使我感到格外生硬和粗鲁,犹如史前的螃蟹,被海水冲上长岛的海滩,像煞有介事;也像螃蟹那样,幸免于时光的磨损而留存下来。我久久羡慕拉塞佩德街的看门人,夏日傍晚,他们在人行道上乘凉,跨坐在椅子上,眼睛无伤大雅地四处张望,却不负有观察的使命。
让-保尔·萨特
法国著名文学家、哲学家、社会活动者

让-保罗·萨特(Jean-Paul Sartre,1905年6月21日-1980年4月15日),法国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,法国无神论存在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,西方社会主义最积极的倡导者之一,一生中拒绝接受任何奖项,包括196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。在战后的历次斗争中都站在正义的一边,对各种被剥夺权利者表示同情,反对冷战。他也是优秀的文学家、戏剧家、评论家和社会活动家。

他并不是自由的,因为他没有介入。

让-保尔·萨特名人名言哲理格言警句语录
让-保尔·萨特

她向他躬身行礼,拿起他的右手亲吻。故事到此为止。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想说明什么。九岁那年,我为这个故事着了迷,这个爱发牢骚的作家居然有西伯利亚大草原的女读者。一个美貌的人几给他恢复了连他自己都遗忘的荣耀,这叫作新生。再往深处一想,其实这意味着死亡,这是我感受到的,或我愿意认为如此。一个活着的庶民不可能从一个女贵族那里得到如此仰慕的表示。伯爵夫人仿佛对他说:“我之所以能来到您跟前,碰碰您,那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保持门第的优越感了,我不担心您对我的姿态有什么想法,已经不把您当作一个人,您只是您作品的象征。”一个吻手礼把他置于死地:离圣彼得堡一千俄里的地方,一个旅行者在出生五十五年之后被焚,荣耀把他烧死,他只剩下火光闪闪的一系列著作。我仿佛看见伯爵夫人回到马车上,消失了。大草原又恢复原来的凄凉。黄昏,火车为了赶点越过小站飞驰而去,我打了一个寒噤,不由得想起《树欲静而风不止》,寻思道:“这个伯爵夫人是死神吧!”总有一天,她会在一条偏僻的路上截住我,吻我的手指头。 死亡使我晕头转向,因为我不愿意活下去。这就说明为什么死亡引起我的恐怖。我把死亡和荣耀相提并论,从而把死亡作为我的归宿。我急于死,有时死亡的可怖给我的热情泼冷水,但为时甚短,我神圣的喜悦不断再生,等待着火化的时刻。我们内心的愿望其实是谋求和逃避两者不可分割地结合的产物:写作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使我原谅自己的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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